黄焖jimmy饭

所以神的属性中,我最同情的是,神不能自杀。

In the Depths of the House, Maecenas

年少时代总做着成为Marcaenas的梦,现在更明白了,小梅身上什么最感人和让我敬佩,是他对痛苦的高度自持,in the depth of the house,其实也符合小梅的命运。

不说了,迷烟树太太是圈内的神。这篇实在太虐。

Morta:

*


奥古斯都·凯撒的疑心病一向相当严重。他有专门试食物的奴隶,名为赫罗迪亚努斯,因保护他主人而死(吃下了有毒的菜肴)。在此之前,他常伴奥古斯都左右,并且很明显地,担任这一职责的人不只赫罗迪亚努斯一个。我们基本可以推倒皇帝因利维娅下毒而死的猜测——几十年来,他从来没直接吃过利维娅递来的食物,到晚年他更是不相信身边所有人。很早的时候开始,他就患有慢性的肠胃疾病,在过世前几年,本来已是日薄西山。


一个疑神疑鬼的人,需要付出多大信任,才会邀请另一名几乎要和他平起平坐的成年男子,住进自己家里?还是他起居的房间。这个房间属于从前老屋大维乌斯在帕拉蒂尼的房子,比起外围的宫殿,是更像“家”的存在。


官邸失火后,他馈赠给梅萨拉·考文纽斯一大笔钱,却只是“象征性地安慰了阿格里帕”,然后叫他搬到自己的宫殿来。此后,他们共同居住了十七年,直到阿格里帕与茱莉亚成婚。




获得类似信任的还有盖尤斯·梅赛纳斯。他和阿格里帕能够随时拆开皇帝的信件,抑或毫无顾忌地浏览公文。非但如此,皇帝还允许他们自行修改公文和信件,不必事先获得许可。实际上这两人还真是这般行事的:至少在梅赛纳斯隐退前,凯撒最忠实的两位顾问,经常坐在一起,凑着头看屋大维收到的信。


最重要的是,梅赛纳斯保管着皇帝的信玺戒指;他发出的所有信件,等同于奥古斯都本人下达的官方文书。于是世人知道,梅赛纳斯的右手中指戴着玺戒,而奥古斯都的权戒,则被交到了马库斯·阿格里帕手上。


 


让我们谈谈梅赛纳斯。根据贺拉斯的记载,他出生于4月13日,来自一个古老高尚的骑士家族。一个没有进入元老院的家族,但足够富有和高尚,祖先来自伊特鲁西亚。


他家族的起源可由好几方面佐证:


首先,“梅赛纳斯”这个姓氏依照了伊特鲁西亚的习俗,即父母的名字加在一起。其次,按照普林尼的说法,“梅赛纳斯”也与内陆的某葡萄酒产地有关——他的后半生,也的确与酒相伴。


奥古斯都在信中亲昵地称呼他,“绿宝石的波塞纳”(berylle Porsenae);波塞纳是古伊特鲁西亚的王,而绿宝石是希腊人的幸运石。我在“绿宝石”与“波塞纳”之间加了“的”,是想使词组看上去没那么奇怪,实际上这里的“绿宝石”(berylle)作呼格。也就是说,屋大维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——“波塞纳,(我的)绿宝石”。


 


我们不太清楚他早年的经历,只知道他被父亲引荐给尤里乌斯·凯撒,而凯撒又把他送到屋大维身边。但这件事也多见于古代历史学家们的杂谈,关于他的第一次官方记录,要等到公元前40年的时候。这一年屋大维决定迎娶斯克里波尼亚,庞培乌斯的女儿。他聘请梅赛纳斯作使节,负责婚礼的全部事项。这一年他正式登上罗马的舞台,施展才华与智谋,协助他的朋友。如果阿格里帕是光,那么盖尤斯·吉尔尼乌斯·梅赛纳斯就是屋大维的影子。


亚克兴之战时,他没有在海上,而是待在了罗马城内,替凯撒镇守后方。他及时发觉了小雷必达的阴谋,然后迅速将它镇压。当奥古斯都前往西班牙时,他会从庄园回到罗马市内,行使奥古斯都的所有权力和义务。后来在阿格里帕被擢升得近乎于奥古斯都对等后,一般由阿格里帕担任皇帝缺席时的摄政。可一旦阿格里帕也陪同皇帝离开,比如西西里那次,梅赛纳斯就不得不重返公共事务,宛如君主的分身。我们现在对梅赛纳斯的形容,一般使用“代理人”这个词语,或者“代理执政”。


终其一生,他都没有进入元老院,但我们绝不能说他在政治上被边缘化了。内战后的过渡时期,他被授予意大利全境的行政权。正常化之后,行政至少在表面上回到了共和国的轨道,由梅萨拉·考文纽斯担任执政官。然而,就在这时,奥古斯都赋予梅赛纳斯最高司法权。更重要的是,他能够自行下达口令;塞涅卡没解释清楚它究竟意味着什么,但我猜测它使梅赛纳斯有权随时更改判决程序和结果,鉴于罗马缺少严格意义上的宪法。不管怎样,这项影响极大的权力,随后只由历任皇帝保有。


 


苏维托尼乌斯在著作中赞美梅赛纳斯道:“他缓和了凯撒的脾气。”尽管梅赛纳斯鼓吹君主制,并且一直被视作精英阶级利益的代言人,但  他也拥护偏温和的自由派手段。他建议奥古斯都不要 suppress free speech,同时请求皇帝尽量不要用暴|力解决问题,以免让整整一个世纪以来的血|腥篇章,又加上新页码。塞德里克斯还讲过一件事:当屋大维坐在法庭上,判定有多少人得受死时,待在公众席的梅赛纳斯,因为人太多而不能接近凯撒。这时,他就会写好小纸条,然后把它们扔到凯撒的膝盖上。“起立,我来做刽子手。”(Surge tandem carnifex)因此屋大维会立刻知道梅赛纳斯不太开心,所以他会立刻站起身、离开审判席,将剩下的事留给梅赛纳斯。


谁算得清盖尤斯·梅赛纳斯,靠着这一招,从奥古斯都手中保下了多少人。


智慧、仁慈与君王的信赖,他一样都不缺。然而梅赛纳斯还是在公元前21年,与凯撒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,最终在公元前16年彻底失宠于君王。关于梅赛纳斯如何从权力巅峰跌了下来,大多数历史学家保持沉默。塞涅卡认为,这是因为梅赛纳斯没有见好就收,最终导致奥古斯都的猜忌与憎恶。而狄奥则认为它源于梅赛纳斯的妻子,特伦提娅。


 


特伦提娅是个美丽的女人,她女人的机智赢得了奥古斯都的欢心。毫无疑问,她与奥古斯都的关系是被证实了的,长达近十年,而梅赛纳斯也默许了这件事。他很喜欢她,塞涅卡指出,他好像结了一千次婚,哪怕从头至尾他只有过一位妻子。然而,即便如此,他仍旧或主动或无奈地,默许妻子和自己的朋友搞在一起。仿佛是为了逃避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处境,他开始过一种比之前更为放纵的生活,身边躺过不计其数的男人女人。


可梅赛纳斯的忍耐没给他带来一丁点好处:特伦提娅也许很聪明,却绝不算有智慧。


公元前23年,特伦提娅的哥哥瓦罗·穆雷纳涉嫌谋反,但整件事远不止谋反这么简单。马库斯·普利姆斯被指控无端向奥德里西亚王国开战,奥德里西亚是罗马的同盟国之一,在罗马的军事部署上有重要地位。可普利姆斯辩解道,他的行动出自马塞勒斯的指示,彼时马塞勒斯已被奥古斯都收养为继承人。同时,普利姆斯的辩护人,瓦罗·穆雷纳,声称普利姆斯收到了奥古斯都的指示。


普利姆斯和穆雷纳的言辞立刻引发危机,差点动摇奥古斯都的政治根本。屋大维在个人政治生涯上,做过最成功的事情之一,就在于他“平顺地”过渡到君主制。最开始的时候,他一直坚持不懈地用“第一公民”的头衔,以及一个“至少看上去还在运作的共和国”系统,掩盖真实意图。


凯撒只是表现得像个国王,于是他就被刺杀了。你该怎么做呢,屋大维?


 


然而现在,让我们回到公元前23年,这一年,窗户纸都快要被捅破了。


奥古斯都几近经历了他执政中期最尴尬的一幕——他没有被传唤,但他主动走到法庭的公众席上,发誓自己没有向普利姆斯发出过任何指令。而穆雷纳否定了奥古斯都的证词,嘲讽他企图运用自己的权威来推翻审讯结果,而且大声要求元首说明,他为什么跑到一个元首自己并没有被传讯的庭审现场。虽然普利姆斯最后被定有罪,但很多法官中途决定将他无罪释放,说明人们对奥古斯都的怀疑已经就此种下。


梅赛纳斯无意间将可能对穆雷纳作出的裁决,告诉了特伦提娅。大惊失色的她,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穆雷纳。他赶紧逃走,但很快就被抓住了,未经任何审判程序,当场被处死。


不,准确地讲, 庭审已经进行了,判决也被下达。不过,这一切都在他缺席的情况下进行。这场庭审的主检察官是提比略·尼禄,他下令以叛国罪的名义,立即逮捕利基里乌斯·瓦罗·穆雷纳。但执行时难免产生“误差”,士兵直接击杀了穆雷纳;他们实在缺乏耐心,甚至没给予犯人一个辩护的机会。


很明显,由于这件事,皇帝对梅赛纳斯大发脾气。不过,至少到公元前16年为止的这六年,奥古斯都与梅赛纳斯仍然保持着貌合神离的状态。公元前16年,在皇帝跑去高卢加入特伦提娅的聚会后,讽刺两人私情的文章传到了罗马。至此,屋大维乌斯·凯撒,和他年少时的玩伴、成年后最出色的首相,吉尔尼乌斯·梅赛纳斯,彻底决裂。


 


我不觉得屋大维在遭遇政|治危机后,依旧会和特伦提娅保持关系。我们能够判断,事情刚结束时,这两人的友谊立刻宣告终结,至少这时凯撒还不能动手。他需要时间来扫清残余的敌对势力,重拾公众信心。另外,哪怕罗马不知道梅赛纳斯泄密这件事,所有人也都清楚穆雷纳是梅赛纳斯妻兄。这个时候,即便是最轻微的处罚,亦会造成不好的联想——奥古斯都打算开始清算了吗?他连自己无限亲密的朋友都不放过,是否又会杀戮数千人,正如当年的苏拉、奥匹米乌斯?那么,既然苏拉、奥匹米乌斯是dictator,第一公民是否本质上也无异于僭主呢?


所以,无论是基于私人感情,还是出于政治考虑,他们之间经历了六年缓冲期。或许公元前16年,特伦提娅的风流事确实存在,那也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。


屋大维出身于骑士家庭,但他只代表自己的利益,倚靠平民的支持。罗马政治,自共和国中晚期开始,实则是“群众的暴政”(mass tyranny)。尤里乌斯·凯撒带领平民对抗贵族,接着他在元老院被刺杀。屋大维乌斯·凯撒带领群众,和元老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;他左手拿着橄榄枝,右手却按住长剑。


同时,他很高妙地引入骑士阶级与元老阶级相抗衡。两者都属于罗马的最上层,区别是元老们的家族享有更多特权,而骑士之家一般不习惯于参与政治。


他需要这些人参与进来,与盖尤斯·弗拉库斯类似,他还没有天真到指望民众直接参与日常的斗争。梅赛纳斯正好出任骑士阶层利益的代言人,与平民的保护者阿格里帕一道,构成奥古斯都统治的两大基石。


问题是屋大维同样没有忘记,盖尤斯·弗拉库斯因何而死。本质上,骑士家庭和元老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甚至多有姻亲血缘关系。梅赛纳斯泄密给穆雷纳的事,在奥古斯都耳边敲响警钟——他的生死之交,照样可能有意或无意地背叛。


 


公元前16年,梅赛纳斯辞去全部公职,他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。


虽然他离开了罗马波谲云诡的权力中心,但他依然以文学赞助人的身份闻名遐迩。并且,他富可敌国的身家,以及他极度奢侈的生活,家喻户晓。在他年轻时,罗马城中的人们就熟知那个基尔尼家的男孩,他有漂亮的外貌、魅惑的嗓音和数不清的金银财宝。他曾于罗马城内,举办整整三天盛大的派对;他坐在大象上,向大家介绍新引进的香料和作物,迎着议论、欢呼、媚眼、鲜花和彩屑,招摇地行过全罗马的大街小巷。


可如今他的奢侈,并非仅仅源于浮华本性。他也曾穿上庄严质朴的托加,温和而又令人信服地主持公共法庭,耐心垂询哪怕最微不足道的纠纷。


 


如果再没有其它什么可追求,那就只有惨笑着坐在地上,手一掬,一大把金币,洒在这富丽堂皇的空房间。


 


仿佛是要冲淡内心的愧疚,奥古斯都在下达“禁奢令”的同时,选择无视梅赛纳斯的铺张浪费。另外,按照塔西佗的说法,皇帝赠送给隐退的首相,一笔异常可观的财产。普林尼则声称,之所以梅萨纳斯富可敌国,是因为他仍然保有奥古斯都的玺戒。他可以从每年的税收里抽走一小部分,随时动用国库或凯撒私库,而很明显地,奥古斯都对这件事总是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


尽管如此,接下来的绝大多数时光里,他都与难以言说的痛苦相伴。梅赛纳斯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,并且还接二连三地发烧。阿格里帕去世后的三年,也就是梅赛纳斯临终前的三年,他几乎整夜失眠。或许他总是半夜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,将头埋进膝盖,放声大哭,哭着哭着却只剩下虚弱的哀叹。他本以为至少陪在凯撒身边的阿格里帕,能够安详天年,却没料到命运总将世人一个接一个地嘲弄。


在他溘然长逝后,屋大维乌斯·凯撒才感到后悔。他在葬礼上发表了“哀歌”,偶尔他会想起这个曾经待他如全世界的人,那一瞬间,侍从们会看见奥古斯都流露一丝浅淡而寂阔的怀念。


你曾经笑话他像女孩那般喜欢使用油膏,他罕见地没有辩驳,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你,眼睛扑闪。












[注释] Surge tandem carnifex, 出版物翻译成 “Rise,hangman I” 。没有错,不过我觉得解释一下有助于了解……tandem等同atlast, finally;carnifex在这里做主格名词。相当于 “你站起来,最后一步交给我,我(来做)刽子手(杀人)。” 很是 恼怒(嗔怒)的一句话。




另外,因为乐乎抽风你们懂的,所以有几个词用英文代替,见谅。


黑屋渣遍贵圈,大帝别和谐我,实事求是确实这样。


资料来源言情大手Suetonius,以及无数乱七八糟的资料,写着玩就不加citation了。


又名《一代开国皇帝和他的三个老婆》。


心疼,抱走我梅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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